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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/7/8 茶室女人心｜新書發表會

活動記錄（下）#李玟萱 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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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玟萱（《茶室女人心》作者）

攝影｜曾振昌

【無家者與婦女的差別】

採訪無家者，跟茶室阿嬤，以為是複製貼上，結果並不是。因為在大哥面前，我是無害的女性，大哥也想把自己的輝煌交代一遍，然後勸戒年輕人不要跟他一樣，對他們來說，交代生命史是有意義的。

但對阿嬤不是，雖然她們明明有很多非自願地進到萬華紅燈區這個環境，可是她們會認為很「見笑」（丟臉），而且，「不要說我的歷史，說我的歷史，我會哭」，他們認為自己是不值得記錄下來的。

【踩水】

然而，就像阿真說過，她覺得這些珍珠阿嬤，很像被丟到深水裡的人，踩不到底，但她們卻還是拼命地一直踩阿踩，用盡所有可能讓自己不要沉下去，他們很努力活著，為小孩存一點錢、照顧雙胞胎的腦麻孫子、照顧九十幾歲的媽媽，甚至為把她賣去妓女戶的、得矽肺病的礦工爸爸買房子。

【獵奇】

我一開始在訪談時，其實非常獵奇，我自己很想知道她們的工作細節、環境，我也認為讀者會想知道，可是當我進入到她們雙腳不斷踩水的過程，我就覺得，工作只是一個環境、一個背景，那些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，而是在這樣的情境下，她們的掙扎、慾望、擔憂、夢想是甚麼？

他們為什麼能在自己都那麼苦的時候，還原諒偷她的證件去地下錢莊借錢的姊妹？願意對丈夫剛過世、小孩還小的姊妹說，讓人摸的事我來，錢你拿？

最後，我刪掉很多原本我獵奇的部分，希望在五千字的篇幅裡，盡量呈現更內在的她們。

【原話】

我當然也很希望能把她們的心情描寫得更細膩、更有層次，可是對不識字的阿嬤來說，她們的詞彙並不多，只能用「很痛苦」、「很開心」這麼直接的形容。

但，阿嬤卻有很多語彙是我怎麼樣都不能想得到的，例如，「麻麻痹痹地過日子」、「一次只接受一天」，意思是，一天的難處一天當就夠了，她認真面對今天，讓上帝帶領她的明天。

我盡可能保留原話，這是最能呈現在萬華紅燈區工作的婦女，她們生命的遣詞用字。

【封面】

我看到第一眼看到這本書的封面，想說，看起來會不會有點像言情小說？要不要參考上一本書《無家者》，用黑白的紀實攝影當封面？一眼就有社會議題的感覺？

但是一方面，珍珠家園希望這本書不要太沉重；另一方面，其實用繪畫呈現，也很符合珍珠家園的風格。

因為珍珠家園用繪畫課、生命繪本的方式當一個觀點轉換的媒介，請婦女練習說自己的生命故事。有一個遭到輪暴，後來因為在不知情狀況下協助運毒而坐牢的婦女，當她還在萬華工作、參加珍珠家園的繪畫活動時，老師要大家畫下記憶深處最難忘的地方。

結果她畫下了疑似是她十六歲遭到輪暴之地。最傷心的地方，她卻用很美的方式呈現，有草皮、大樹、藍天，白雲、池塘，但她卻在圖畫紙上留下一個空位，她要阿真幫她畫，最後阿真畫下了一隻可愛的鴨子，蓋過了那個她不想下筆的空缺。

還有一位婦女，她畫自畫像的時候，她在白色的紙上，用白色的蠟筆畫自己，老師說，這樣看不到喔，便用其他顏色幫她塗上去。結果阿真知道後，發了很大的脾氣。她認為，那位婦女用白色呈現自己，其實很能體現出她感到虛無飄渺、沒有存在感的狀態。這是很重要的訊息，怎麼可以擅自幫她改變呢！

所以我覺得，用繪畫的方式當作封面其實也蠻好的，而且我後來越看越覺得這幅畫很有味道。

一個是，這個女人從臉以下，身體的顏色是漸層的，越往下越越黑、越沉重，但是卻又看見，從這個黑暗的身體，卻長出了一棵樹。

這意象的靈感來源是一位退休的工作人員，她說她在鄉下教會當講師時，看到七、八十的高齡者，他們可能也有一些人不識字，可是你看到他還是願意出來學習、會出門運動，還是讓人覺得，即使在高齡的身軀裡，他有春夏秋冬的一年四季，可是珍珠家園裡的婦女，他們來的時候，會感到他們已經死亡，是從內在死掉，而且天天死掉。所以這位工作人員覺得，很希望能將婦女跟生命的源頭連起來，從內在長出新的枝枒。

對珍珠家園而言，這個源頭就是上帝，希望能協助婦女與上帝建立真實的朋友關係，而珍珠家園只是在這個關係建立的過程裡，陪她們走一段，工作人員會老、會離開、當然，在她們老之前，阿嬤就更老了，可是，如果能把這個關係建立起來，即使工作人員不在了，阿嬤也不會再孤單，因為他們已經有一位永遠的天父、永遠的朋友，陪著她們，直到生命走到這個世界的盡頭，也是新的旅程的起頭。

封面設計師就從這裡得到靈感，一般想到女人，都是花的意象，可是這群婦女，卻是用樹來呈現，能夠長出新葉的樹，更堅韌，也更有根的感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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